芸生會

我們在第一線上與SARS作戰

    忙完一整天，才步出中醫科，立即往急診處探詢今天幾位服用除根湯的疑似病患病況。剛走入急診，一位帶著口罩的民眾迅疾上前對我喊著：「許中華，您一定要幫忙------- 我是陳Ⅹ章，以前在樹林農會服務的！」眼神中透露著無助與哀傷。住在樹林的他，是我20年前於農會服務時認識的同事，想不到十多年未見，竟在此情境下相遇。原來他20 歲尚在就學的女兒，斷斷續續發燒至今已三四天，而這已是她第3次造訪本院急診，不幸的是，從各種跡象顯示極可能已感染上SARS。我迅疾穿上防護裝備與她及家屬交談，了解到她曾高燒到39.4度，並有乾咳、無力、口渴、脈洪數等證。此時已顧不得自己一身疲憊，走回中醫科搶著第一時間為她配煮除根湯及甘霖水，還好同仁尚未離開在陳建中及何彥頤醫師幫忙下我們重用石膏，給了她湯藥並留下我的大哥大，希望她能安然度過這次風暴。

    自三月二十九日起本院已有多次與SARS交戰的經驗，曾姓台商、曹姓婦人二兒子、和平醫院轉來的病人、仁濟醫院未告知病患、以及不斷湧入的疑似病患，五月六日在衛生署中醫藥委員會召開「中醫因應專家小組會議」在林理事長推薦下本人有幸參予，並將這一個多月來在第一線作戰經驗與諸位與會專家們共同研討，期望中醫界也能參與這一場世紀大戰並提供相關協助。　

    由於本院地處疫區，加上又是北縣唯一公立區域級教學醫院，自知在這場防疫大戰中將扮演著重要角色。因此自三月中旬起本院中醫科全體同仁便投入資料蒐集的工作，在疫情流行初期本科立即推出「宣扶益氣湯」，以板藍根、金銀花等材料配方，開始於本院大廳免費提供給所有病患及員工們飲用。此外，在第一線的所有工作同仁也提供藥材讓他們居家煎服。四月二十四日和平醫院爆發嚴重的院內感染而甚至封院，接著仁濟醫院也相繼爆發疫情，且在未告知的情況下悄悄將病人轉至其他醫院，因而引爆更嚴重的疫情擴散。事實上這兩波攻勢，本院都曾受到侵襲，尤其是仁濟醫院的兩位病人（一位七十歲阿婆、一位三十五歲照顧她的印傭），本院員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直接或間接的與之接觸，接觸者不下八十人。由於是出突然，我們連夜配藥，並將其此方命名為「除根湯」，取其斬草除根務盡之意，提供給與病患接觸、需隔離的醫護人員或病患飲用，希望能將病毒斬草除根，或至少讓它表現時症狀減輕。此方不久前曾寄去給大陸醫事人員服用，並且已有初步療效。仁濟醫院病人於四月二十五日住入本院，四月二十七日發現SARS感染並予以隔離，除根湯四月二十八日當天已開始供給所有可能與之接觸的同仁們服用，共記發出了一百人份約近三百包的除根湯藥材。五月四日，中興醫院及榮總等多家醫院都相繼傳來醫護人員受到仁濟醫院轉送病人的波及，在此同時，本院所有同仁卻都能安然渡過這次的危機，因為員工們對於除根湯深具信心，索取相當踴躍，基於慈悲為懷，本科也盡可能提供，直至五月七日止，一共發出了六百包。使用單位除了本院之外，還包括了台大、和平、恩主公、高醫、長庚等醫療院所，而所有藥材均由芸生會免費提供。

    由於除根湯初具療效，讓本科同仁，包括陳建中、何彥頤、謝抒玲等醫師及惠汝、淑慧等同仁這些日子來的忙碌總算值得。然而五月六日這一天，從衛生署中醫藥委員會開完會，返回醫院時卻聽到護士小菁已經開始發燒，被診斷可能疑似SARS，這讓大夥有點緊張，在第一時間我便全副武裝跑到急診探詢她的病況，此時小菁眼神透露著驚恐、呆滯與無助，並且不停的乾咳、虛弱的坐在急診室牆角，我與她之間雖隔著多層的隔離衣的屏障，她卻能深刻感受到我誠摯的關懷。感謝建中、彥頤、抒玲為她在第一時間煎煮的湯藥，除了湯藥以外，我隨身攜帶的金剛經及心經也一併讓她帶上，不久她上了救護車轉到台大去了。　

    回到診間，已是滿身疲憊，對於她的跌倒有些許落寞，不久A6傳來電話，打來的是病房書記小姐，她很激動的說：「叫她煮來吃，就不煮-------。」原來病房所有的人在上回那波仁濟醫院病人來襲時，都已紛紛服用此方，但就只她一個人不信邪。

    五月七日，員工們知道了小菁的事，索藥的人更多了，我們也不停的加倍工作，在院內一級單位分藥給他們煎煮，也煮一大桶放在大廳供大家飲用。而被隔離的員工及第一線作戰的同仁，則統一由中醫科同仁自行煎煮，如果大家都能平安渡過這次難關，相信再累也是值得。

    五月七日中午的醫療主管會報，討論著本院即將成為SARS專責醫院，並商討所有醫護人員排班情形。此時來自台大的消息，聽說A6小菁已經退燒，而咳嗽也改善許多與會人員均寬心不少。接著在下午四點的全院醫師座談會，會場中充斥著來自四面八方不同的意見，紛紛擾擾中道盡了人類本性，令我深深覺得SARS來襲，其實只是向貪婪自私的人類做一次絕情的大反撲。同仁們有些憂心、害怕、無助、自私，有些人則朝正面思考，「一個台灣、兩個世界」，而SARS也似乎將人劃分為二，過幾天自己也將轉而投入西醫，幫忙科內同仁建中、彥頤、抒玲也都要進去幫忙。而我還要帶領著二十多位醫師團隊，肩負著總指揮的職務，面對即將到來的艱鉅任務，我將採取中西醫結合的模式來進行。

    芸芸眾生，有緣相會！能帶著團隊來照顧這群受SARS之苦的病患，也是種機緣，家人問我怕不怕？！我笑了笑沒回答，打心底想著「唯有慈悲，才能渡過此難關」不是嗎？SARS至今沒有特效藥，如果有只有慈悲二字而已！

                                     署北中醫科主任許中華

                                                               92.5.9